幸福的拾荒者(三)

食猪蹄

车祸意外发生后,吾每餐均以猪蹄为主食。至今三月有余,若以四个猪蹄为一头猪计,那么在下迫害的猪公数量当不下百头。其原因乃朋友的一处偏方,曰每日食猪蹄于疤痕之愈合有百益,因其中含有大量胶原质。如此吃法不到半月便感腻味,寻思着与其满大街觅口味之标新,还不如亲自烹制以立异。

第一步是猪蹄的选购。在香港任何一家惠康超市都能买到贴着新鲜标签的猪肉,宣传画上有一头可爱的猪小弟向你挥手致意。第一眼看到那小弟这般可爱到不忍心吃它了,不过转念想来,如此招揽顾客食其同伴乃出卖朋友的不义之徒,要有个猪圈什么的或许还是个卖国的大汉奸,不吃不足以平猪愤。我便打着“清猪圈,平猪愤”的名号掏钱了。猪蹄分为两种——肥的是猪手,八块港币一斤;瘦的是猪脚,八块港币一只。我一般会买猪脚,猪手太肥,担心自己将来会有残杀同伴之嫌。
接下来便是厨房里的艺术了。一般买回来的猪脚都已经经过去毛的处理,但我还是会再把那些漏网之毛一一剔除。最早是用手拔,可那猪毛又细又滑,甚为辛苦。着急了就用牙啃,效果出奇的好,但亲吻猪脚的概率太高,很快放弃。之后在朋友的建议下去sasa买了一把化妆用的镊子,用起来相当顺手,在这里就不介绍牌子了,免得影响销量。去毛以后的猪蹄要用冷水冲洗干净,再放入沸水煮约一分钟,捞起备用。如此能去除猪肉中的血水以达到去腥的目的。曾经也在报纸上看到过外国人吃肉的习惯,他们屠宰牲口一般都是用电击,为的是保存血水不让营养流失。可以理解他们吃着带腥的肉换来的是自己身上浓浓的体味,由此也可以猜测他们体毛重于亚洲人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吃带毛的肉而是他们跟我一样去毛的时候用牙啃,难免不慎吞入腹中。当然,这只是我在闷得慌的时候一厢情愿的猜测和自嘲,为的是掩饰我在切姜片和葱段时由于刀法不济而造成的对手指的伤害。
忍着刀伤的疼痛,我将猪蹄放入清水中用大火煮至沸腾,再改用小火慢炖。这里面还是颇有讲究的,光锅里放的配料就有数十种之多。比如花胶、香菇、木耳、冬笋、红枣、枸杞、莲藕等等。而小火慢炖的学问就更大——时间长短,加水的时机和多少都会影响到最终的味道和“猪蹄的形状”。这里的引号是为了强调,因为本人有过几次把猪蹄烧得不像猪蹄的经历——时间长了就只剩骨头看不见肉了;水加少了那一根根猪骨就会变成炼煤厂的烟囱……通常猪蹄的烹制也就在奇形怪状中结束了。如若碰巧走运蹄形依旧,那么最后还要放入各种调味佐料。大多数情况我自己做的猪蹄都不会比买来的好吃,但还是会吃,不论怎样至少是达到了“立异”的目的,而更重要的是吃猪蹄之根本在于疗伤。
难以下咽的猪蹄吃多了也开始反思,其实烧菜和疗伤一样,都要遵循一定的规律,不可盲目维新,也不可肆意改革,而究其根本是要保持平和的心态。老子曰:“治大国,如烹小鲜。”他提出的“无为之治”在中国历史上造就了数代君王。“无为”并不是没有作为,而是顺其自然,顺应民心。对我而言,治疤痕,如烹猪蹄。必须经过一个小火慢炖的阶段,须遵从医嘱,耐心等待。
所谓疤痕不愈,猪蹄不断,漫漫征途,袅袅炊烟。

秋意浓

这些天,细雨绵绵不断。临窗望去,灰暗的天空下,是一座正在哭泣的城市。关上窗户,水汽迅速地爬上了玻璃,我看不清窗外,却感受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冰凉。
昨晚梦见自己终于回到家了,和冕一样,回到了出生的地方。秋风携着湿冷的空气,在梧桐盖顶的大街上掀起了一片片落叶的缤纷落幕吧……倦怠的阳光拖出了长长的身影,渐渐褪去了百花丛中的五光十色。此时,唯有秋菊在凋零中绽放。一个人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努力让自己不再悲伤,我感受到了冕落叶归根后的安详。
在温室待久了,浓浓的秋意没有任何铺垫地向我袭来,想起一位朋友曾经说过,生活也应该是秋的状态。不管之前怎么遭遇风吹雨打,到了这个时候,总要收获点东西,总会有果实的。人不能无止境地生活在痛苦中,当失去的东西无法挽回,我们更不能失去自我。生命注定要经历一次次磨难,才能塑造出与众不同,所有的经历都是获得,所有的获得都是上苍给予的恩宠。
生命在一片片、一枚枚的金黄中刻下了收获的印记。秋天是萧瑟的,也同样是美丽的。

照镜子

人生来并不懂得照镜子,然爱美之心,窥己之欲却令这小小的方圆变得亲切而神秘,其中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镜子最大的好处在于它的精确与客观。只要镜面平滑,光线充足,任你三头六臂,七十二变它都会依样画葫芦地反馈给你。童话故事里的魔镜虽然并不于现实存在,人们对于镜子的依赖也未必个个都像皇后一般,但千百年来我们同镜子朝夕相伴,只因任何细节镜子都会如实相告,从不相瞒。
母亲是个爱干净又注意仪表的人,从小就告诫我出门前要照一下镜子,穿戴整齐,方可见人。渐渐我也开始习惯在镜前孤芳自赏,除了完成最基本的对外表的修饰,我也把同镜子交流的过程视为一种对自己的审视。当面对镜子,四目相接,心灵的洗涤便开始了。
两个月前,镜子把一个感到迷茫、恐惧的男人丢到我的面前,他满脸伤痕,浑身血垢。这个陌生的男人吃力地睁开双眼注视着我,他的脸上布满针线,就像刚从裁缝铺出来一样,紧绷的表情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呆滞而又彷徨。他双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我心想要是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可就惨咯,随手拉上了窗帘。顷刻间,黑暗阻挡了我与镜子的对话,也拒绝了光明带给我的希望。在黑暗里我辨不明方向,更看不清自己。我感到迷茫而恐惧,我感觉到伤口的疼痛,我想大声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觉得自己实在可笑,逃避是永远没有终点的。我努力地去面对自己,面对现实,我知道自己必须要学会承受,哪怕我连接受的准备都没有。
眼睛真的是一扇神奇的窗户,透过镜子,我们可以把目光投射到自己内心的深处。这对于一个要重拾自信,重塑灵魂的人显得尤为重要。车祸创伤了我的容貌,也冲击了我的内心,每次当我战战兢兢拿起镜子的时候,我都渴望能在镜子里寻找到勇气和力量。镜子的语言简洁而充满了智慧,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够让我真正重新站立,如果皮囊难以修复,就用思想去填满它吧。
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现在对我而言,容貌并不是最重要的,也暂且可以放下人生的得失,过去的一切也早已在记忆中封存。我在重返生活的坎坷旅途中,以己为镜,用心去看自己,用微笑去面对所有未知的困难。

在流浪

出事至今,灵魂一直在流浪。
  猛烈的撞击把我的灵魂从躯壳中抛了出来,他唤醒了奄奄一息的躯壳,给了它重生的机会。他并没有马上回去,独自在陌生的空间徒步徘徊,浮游在半空注视它安静地沉睡,穿插在梦里追寻她的身影……日复一日,他终于停下来,却失去了方向……
  灵魂要感谢躯壳,它帮他承受了一切痛苦和磨难,它在现实中僵硬地扮演着无惧无畏、积极乐观的角色,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忘却恐惧,去释放悲伤。他可以流泪痛哭,可以伤心难过,但是它不可以。它是一堵千疮百孔却不塌的围墙,把他与现实隔开;它是一面被风撕裂却不倒的旗帜,为他树立光辉形象。灵魂因为有了躯壳为他活在现实,于是他得以去到天涯的深处寻求智慧与感悟,希望回去以后能够弥补躯壳的创伤。可是灵魂没想到当他越走越远,有一天,他想回去的时候,他却找不到它了。
  肉体孤单地在无数个夜晚等待灵魂的归来,没有他的陪伴它感觉无力而苍白。虽然它每天都能够笑迎周遭的一切,但是它知道,那不是真切的,因为没有灵魂。幸好在它孤独的时候,上天赐予它最珍贵的东西填补了内在的空洞,朋友的付出和关爱让它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幸福,这时躲藏在深处的灵魂被触动了,原来他不用流浪到天涯去寻找,智慧和感悟就在身边的一些过程中滋长。
  岁月会掀开人生的面纱,遭遇会增长我们的智慧,不幸和受伤会提升我们的情操,灵魂的历练将使我们的眼睛看得更远更宽,让我们的心灵更透彻,躯壳将随着灵魂的回归变得更丰富更有内容,那时候,它和他都不用四处流浪,会有个安定的家。

应无所住

“佛说,‘应无所住’。告诉我们不可停留。在你停留的地方就是路终止的地方。”
过年的时候我随父亲去探望病中的爷爷,这是我出车祸以后第一次见他。爷爷属猪,我的本命年刚过去,这回却轮到了他,一个八十四岁的老人。
  爷爷和奶奶住在一间三十平米的大屋子里。房间位于一栋法式小洋房的一楼,这里曾经住了五口人,包括我和我的父母。现在他们住得宽敞了,却显得格外冷清。院子里一共有三栋房子,门口种了两颗高大却不怎么挺拔的梧桐树,爷爷常说,要是他来照料,这树可不会长成这样。他喜欢种些花草,以前在屋后的矮墙上摆满了花盆,我只认得一串红、鸡冠花和文竹,别的花名都懒得记,因为太多了。进屋前我特地去后面转了一圈,矮墙上空空如也。父亲说房管所刚来修缮过院子,把一些破旧的东西都当垃圾清理掉了。月光下,我看着青灰色的水泥墙,想象着它曾经拥有过的五彩与斑斓。环顾四周,发现有几间屋子一片漆黑,这才想起那里的主人都已经终老西去了。
  小时候爷爷每天都会送我去托儿所,那里算是幼儿园的学前班吧。在路上我们爷孙俩经常会有这样的对话——
“托儿所念完了去哪里?”
“去幼儿园。”
“幼儿园念完去哪里?”
“读小学了呀。”
“小学读完读什么?”
“读中学了呀。”
“中学读完读什么?”
“读大学了呀。”
“大学读完读什么?”
“读研究生。”
  “研究生读完读什么?”
  “读博士。”
  “博士读完读什么?”
  “博士读完就工作啦。”
  “工作以后干什么?”
  “就退休了呀。”
  “退休以后干什么?”
  “退休以后就带孙子去上托儿所呀!”
  ……
  那个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想快点长大。然而当这段记忆又浮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已经工作了,而爷爷却几乎卧床不起。因为肾脏衰竭,爷爷每天都要做透析,他的生命只能靠那些瓶瓶罐罐和塑胶软管来维持。固执的他不愿意住在医院,却又很乐意在医院被一群护士簇拥着,跟他打听孙子的近况。爷爷跟我说话的时候始终牵着我的手,就和二十年前他送我去托儿所时一样。人的一生有时候在不经意间就从起点走到了终点,就如同我和爷爷的对话般简短而苍白。上天赋予每个生命个体的时间非常有限,若我们不为自己的命运疾走,生命的痕迹就显得太短浅了。
  几天后我收到了袁弘的短信,说他爷爷病危了。或许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将要面对越来越多的生离死别,悲痛中还夹杂着深深的绝望,所有人都将无力回天。我只回了一句话给他:“活在当下,珍惜现在吧。”活着,是我们最大的权力!“应无所住,不可停留”,停下来就意味着等死,就意味着放弃自己的权力。
  时间这匹脱缰的野马将丙戌年没入了它蹄后的尘土,远去的还有我的噩梦与灾难。不论这场磨难对我的意义是无底深渊还是经验财富,我都不想再过多提及了。虽然这起车祸成为了我生命中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记,尤其是在我的脸上,但那都是如烟往事了,顶多把它作为一出戏的序幕,起、承、转、合将在此刻与未来中展现。

小白

又回到香港了,天气还不错,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研究了半天也没把酒店的窗户打开,幸好玻璃擦得很干净。极目远眺,满眼是林立的高楼,一条蜿蜒的高架穿梭其中,火柴盒般大小的各色汽车川流不息。此时正值午后,阳光从运动的车窗反射而来,犹如粼粼波光,相当耀眼。        {这中间有一句话发不上来,汗!!!!对不住拉(玛石)}    可拥挤的城市却不愿施舍一丁点空间让我去欣赏海面的一角船帆。
  比起四个月前,我的此次香港之行轻松了许多,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一个人在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极为有限地臭美了一阵,在无视酒店隔音的情况下放声高歌了一曲,脱了衣服做俯卧撑,抱着枕头跳了一支“陀螺舞”……如此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早已逝去的学生时代——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无法无天。
当然,即使我的举动看上去的确有些弱智,即使我在家里可能会有更异想天开的行为,这种穿越时空的感觉也并不是因为我的脑子在车祸中撞坏了,而是这次意外让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有规律。虽然每天足不出户,可我却享受着另一种自由——没有接不完的通告,没有推不掉的应酬,没有刺眼的闪光灯,没有大都市的喧闹,没有复杂的人际,完全放松,彻底安静。
  考入上戏,进入演艺圈,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名利与诱惑接踵而来,虚荣与浮华相伴而行。自认为已经是出淤泥而不染之辈了,却也摆脱不了内心的浮躁。很多次都想跳出这个让人窒息的染缸去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却无奈身不由己或是力不从心。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耐性,半途而废,虎头蛇尾。
  幸好我在获得重生的时候还能够看清世界,看清自己。残破的外表需要复原,枯萎的灵魂更需要重塑。

寻医

当我第一次触摸到自己的伤口,就知道复原的可能性极其渺茫。在香港做完植皮手术,能够恢复眼皮功能对我已经是莫大的安慰。剧组停工等待复拍,无形中给了我很大的压力,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能够在有限的时间内看到一个原来的郭靖。我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能否等来想要的结果。我不愿意因为我一个人造成公司巨大的损失,我想过放弃,想过平凡的外表也能拥有不平凡的人生。
在香港的最后几天,我又和Karen提出了换角的想法。
“医到好为止!”
、、、、、、
我没有再说什么,在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力量,我想信念是会创造奇迹的。我也意识到很多人都在陪我共渡难关,在等我归来。
过完农历新年,我们开始走访全球,寻医求方。职业和受伤部位的特殊性注定了这个过程的艰难和漫长。问题的关键是要修复眼睛的形状以及改善植皮的厚度,而后者在技术上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幸运的是,朋友联系到了韩国的一位高人———Dr.Han。匆忙中,我同Karen踏上了未知的韩国之旅。

初访韩国

  飞机落地已是当地时间晚上十点,汽车载着我们奔驰在韩国的高速公路上,虽然坐在后排,我还是扣上了安全带。两旁整齐的路灯飞快地向后滑行,橘黄色的灯光依次射进车厢,交替在我脸上抚过。在反光镜里我看到了时隐时现的疤痕,如同广告牌上的韩国文字。我默默祈祷,希望上天能赐给我一块神奇的橡皮擦……
  第二天上午的一个小插曲差点让我先去见了骨科医生———我的手指被车门夹了!肇事者是陪同我们的一位大叔,他是台湾八大电视台的驻韩代表。热情洋溢的他在关前门的时候只顾和我们说话,而我的手正扶着车子的B柱(为了表现整个事件的真实性,容我借用一下专业名词,位置在前后门中间),只听“嘭”的一声,门关上了,手被夹了。我大叫一声,硬生生把手抽了出来,门还是关着!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也多亏了这车门的缝隙够大,密封性够差,我得以仅受皮肉之苦。可想而知,Karen又狂笑不止,大叔坐在前面完全没意识到出了什么状况,随行的翻译小姐馨逸愣愣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我想我一定给他枯燥的留学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我们一行四人先去拜访了八大介绍的一位医生,据说他给韩国许多艺人做过整容手术,有非常丰富的经验。肇事大叔带我们去的并不是医院而是诊所,很精致,只有一层楼面。他告诉我们韩国的整容手术非常普遍,都是在类似的诊所里做的,这家已经算很大规模了。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嘛,就算是斗室,搞得定就行。
遗憾的是医生看了我的脸说搞不定,他的顾虑和大多数人一样,怕植皮切得太薄会变得没有弹性。我们问他有没有别的办法,他建议我们可以改剧本,加一场车祸受伤的戏,他的幽默惹来了哄堂大笑,唯Karen一脸冷静地跟他说我们拍的是古装戏。然后我跟馨逸在那里学了第一句韩语“a niang hi kei cei yo”,意思是“再见”。
我用左手和大叔握手告别,不好意思让他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陪我们。四个人的队伍变成了三个,我立刻拜了老师跟馨逸学怎么用韩语表示感谢,希望下午可以用上。我想象着Dr.Han真如传说中一般是位高人,在我脸上轻轻一点,然后我跟他说声“kang son mi da”(意为谢谢),就可以回横店拍戏了……
  “下车!”
  Karen一声狮吼把我拽回了现实,谁让春天是多梦的季节呢?
  Dr.Han的诊所要比之前去的那家小一些,前来就医的人倒不少,看他们的样子应该都属于整容前吧。我们在Han的办公室并未等到高人,他进来的时候,个头看起来和Karen差不多。
  按照惯例他用手指在我脸上一阵摸索,详细询问了植皮的经过,然后让我睁眼闭眼,左看右看,接着我听到了一句等待了许久的答案:“可以做!”
  整个过程感觉是在看相算命。在我还略持怀疑的时候,Karen已经选择了相信。虽然这样的结果是我一直以来所期盼的,但当它真的到来,如此接近的时候。我却又无从面对,毕竟口头的允诺和实际的操作完全是两码事。但我知道自己必须作出 决定,在等我的并不止一个人。
  Han打开电脑给我们看了他之前做的一些手术案例,前后简直判若两人,看来医术的确非同一般。Han说手术可能要做三到四次,每次间隔半年,第一次手术后可以复出工作。他取来纸笔,一边画图,一边为我们详细解释了手术的方案和步骤,具体手术的时间他会另行安排。多亏馨逸的韩语过关,让我对Han留下了诚恳、严谨的印象。
我班门弄斧地用韩语说了感谢,也当作是词不达意地表示了我对Han的信任。这一点只有我自己明白。临走的时候,我们留下了在嘉兴以及香港拍的X光片和病例资料,让Dr.Han能够更充分地了解我的伤情以便制定出更可靠的方案。
回去的路上Karen问我对Han有没有信心,我还是提出了很多疑问。虽然心里已有了主意,但仍然需要用理智来衡量这场赌博是否会赢。
离开韩国之前当地的一位朋友Sally打电话来,问我下次来要不要顺便把鼻子一起做了,她可以帮忙联系做鼻子的医生。事实上在香港的鼻骨修复手术做得并不是很完美,骨头摸起来不太平整。比起之前的深思熟虑,我很爽快地答应了。鼻子不整也无大碍,只是既然要来做眼皮,那就干脆一步到位,以免留下后顾之忧。

希望

这次韩国之行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尽管手术还没有进行。
虽然我无法预测到将来自己的容貌究竟如何,但我很高兴看到大家的努力等到了结果。
我再次相信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成就自己的价值体现在可以给别人带来多少快乐。

再战韩国

赶在“五一”长假开始之前,我随Karen再次潜入韩国。
其实这次来韩国做手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某位大嘴把这个消息漏给了媒体。我也真的希望如报纸上所说的是最后一次手术,但大家知道,大多数娱乐消息只有日期是可靠的。
在手术的前一天我们约了Dr.Han,想最后确认下手术的方案。他给我的答复似乎与上次稍有不同,但信心却有增无减,他告诉我:“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虽然当时着句话经过馨逸的转述气势减弱不少,但还是让我深深感到不虚此行。

柳暗花明

出门的时候我和Karen心里都有点紧张,她在担心手术的风险,我在琢磨到底会有多疼。
天上飘起了小雨,青灰色的天空并不让我觉得压抑,因为昨天Karen和馨逸抱怨韩国气候干燥,皮肤水分严重流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下雨。没想到她们的愿望那么快就能实现,或许这是一中暗示,我欣然接受了。
和医生约了9点,我们早到了半个小时,诊所还没有开门。在附近找了一家抄袭星巴客的小店,进去一看,居然有十来个人围坐在那边开会,我让馨逸悄悄翻译了他们的会议内容,原来是这家店的店长在给店员训话——他们都穿着便服,我还想哪家公司那么早来咖啡店开会啊——说是前不久这里来了一个明星,个别店员出现了不理智的行为,遭到了客人的投诉,我跟馨逸说他们今天会遭到另一份投诉,馨逸不解,我告诉她,他们对待明星的态度反差太大了!!!还好Karen没有听见我说什么,不然又要被她骂了。
因为紧张而变得神经兮兮的我在一通蹩脚英语的摧残下情绪严重失控,大笑不止。Dr.Han找来了一位眼科大夫当他的助手,这位老兄姓甚名谁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因为我们很难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包括他的名字。馨逸也听不明白,因为大哥他不喜欢说韩语,即使Dr.Han善意地告诉他我们有翻译,他还是坚持ABCD。出于礼貌,我们都很认真地听他说着什么。在我无意识地频频点头的时候,站在我前面的Karen咬着嘴唇转过头来。她忍不住先笑场了,还敲我脑袋说我没礼貌,还我只好也转过脸对着大家一通傻笑。事后Karen说她打我是让我赶快笑,原来在某些场合,艺人要充当这样的角色,可悲啊!
想比之下,整个手术的过程就显得比较平淡。在眼皮上打麻药非常痛,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自觉地掉了一滴眼泪。然后我听到有人在说“soli soli”,我猜他是在说对不起,很想笑,但已成待宰羔羊,必须保持低调。
做局部麻醉的手术让我比较放心,但却异常的残忍。听到医生用手术刀在自己的眼皮上划来裁去,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不过在手术室能够听到音乐,这多少可以分散一些我的注意力,可惜好景不长,CD放完了却没有人去管。两位医生或许很清楚音乐对于做局麻手术病人的重要性,他们居然一唱一和,自己哼起了小调。以前看韩剧总觉得他们表演有些夸张,但来到韩国我才发现,原来他们在生活里就是那么可爱。
不到一个小时手术就完成了,护士知识在我缝了线的眼皮上简单贴了一小块胶布。医生说手术一切顺利,关键要看伤口的愈合,我告诉他那是我的强项。
接下去的日子我要继续等待,和很多关心我的人一起,期盼结果到来。虽然我的人生不会因为外表的创伤而留下遗憾,但责任迫使我必须好起来。

又一村

早上起床的过程有些漫长,因为压力很大,等待我的将是拆线和整鼻手术。
由于鼻子的手术要做全身麻醉,所以起床后就不能进食,连喝水都只能适量不能尽兴。下午先去了Dr.Han那边拆线,居然一点都不疼! Han说伤口愈合得很好,说太完美了,看他兴奋的样子简直像个小孩。我们都笑了,他相信我能恢复得很好,如同我相信他一样。
不过我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当时空转换到另一家医院时候,我将要作出一个艰难的选择。原本简单的手术由于临时换了一位“最擅长整鼻”的专家而变得异常复杂,“全麻”、“插鼻管”、“植皮”,这三样我最害怕的事情要再从头经历一次,“三个月不能戴眼镜”、“睡觉不能侧卧”、“拍武打戏不能被打到鼻子”、、、、、、
我没有把医生的话听完就想放弃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懦夫,却又不完全是。
我想我有善待自己的权利,何必要去吃那么多苦,只为了那所谓的完美?我不想让自己疯疯癫癫、强颜欢笑地去承受生理上的折磨了,那些经历一次就足够了。一个人内在的魅力远比容貌来得重要,而且更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或许这些都是借口吧,但我知道自己不会后悔,也不会影响我未完成的工作。
Karen很尊重我的决定,即使我表现得如此胆怯。在和医生表达了我们的想法之后,他微笑着表示理解,并说很高兴认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也微笑着表示我的歉意,同时抑制胜利大逃亡的喜悦。
从诊所出来我的心情异常复杂,为自己的表现感到羞耻,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我一头钻进了汽车,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红灯把车挡在了十字路口,我却感觉自己仍在前行,朝着我选定的方向。
让我意外的是在回去的路上,Karen看上去特别开心。她说少做一次手术让她轻松很多,现在担心的是身上有那么多韩币怎么可以用得完,一路上琢磨着要吃些什么买些什么才能够把它花光。我诧异地看着她一脸的喜悦,后悔自己刚才做了那么多的忏悔,真是岂有此理!

本小人和大记者

近日,某大报某大记者发表了一篇文章并在网上转载,题为“胡歌复出为何一再推迟”。作者开篇提出四种假设:“伤情未愈”、“身材发胖”、“好好炒作”、“借机转型”。先不论其各种猜测孰虚孰实,单凭这位大记者对本小人的关心和关注(也不排除是我自作多情),我饶有兴致地阅读了全文。

  大记者果然有大作为,除了判断和分析,还不辞辛劳地“赶赴各地”,对专人进行采访。甚至冒着凛冽的寒风,趁着狗年还未结束,充当狗仔——选择了一个貌似我居住的小区,苦苦守候了一天。首先,本小人对该大记者的敬业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民警和小区保安同志对特殊职业的理解而未进行干涉感到由衷地欣慰。然而,本小人却想对该大记者的职业道德以及职业操守提出三点疑问。

  第一:采访邓医生,内容是否属实?

  该大记者文中某段落标题为:“嘉兴邓医生:他的伤势早已痊愈”。看过我涂鸦文章的朋友应该还记得那个“彭邓大军”中英勇无比的邓医生,是他挽救了我的生命,并且在第一时间成功地缝合了我的伤口。遗憾的是,到香港之后,眼睛上的那块皮并没有存活,才不得已进行了植皮手术。只要稍有些医学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任何比较严重的伤疤从愈合到平整都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更何况是植皮?我想邓医生从专业的角度是不会作出这样的判断的,况且离开嘉兴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见过面,痊愈之说凭据何在呢?文中提到,邓医生处有一张我术后的照片,并且让大记者一睹了我的“风采”。若邓医生真有我的照片,试问,他会随随便便就把病人受伤的照片拿给记者看吗?大记者可以拿本小人来写事儿,但我希望不要损害到他人的形象,更不要以为天下人都与自己有一般的品行准则。

第二:众多受访者,是否确有其人?

  本小人上学时写文章,总喜欢引经据典,引不到就编,明明是自己写的,偏要说是某某伟人曾经说过。如今恍然大悟,原来这般雕虫小技是可以成为大记者,成就大事业的。

  文中多处出现“据朋友说”,“小姑娘说”,“居民说”,“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学说”,就差“胡歌自己说”了。当然了,大记者真要采访了那么多人,受访者有权利匿名,即使留了名字也没有必要写出来。但是,看看受访者说的话就太离谱了。文中引用了一段所谓胡歌朋友的话:“胡歌住在经纪人家附近。小区环境不错,很安静,除非有事,他一般也不太下楼,偶尔会去公司转转。”我看了哭笑不得,如果采访属实,那么有两种解释,一是这位老兄很多年没见我了,二是哥们儿声东击西,故意让大记者找不到我。若是后者,我还要替哥们儿向大记者道歉,害她“在胡歌的新住所外等待了一天,并没有发现胡歌的行踪。附近的居民也不知道她们有这样一位明星邻居。”这应该是真实的,居民当然没见过我,要见到那真叫见鬼了。随后大记者在我哥们儿的忽悠下“来到胡歌所在的经纪公司‘唐人电影’了解最新情况。不巧,公司里没有人。”公司除了休息日天天有人上班,而且各个部门加起来几十号人呐(大公司啊)!这所谓“不巧没有人”很难解释得通啊。在自己制造的“万般无奈”下,大记者只能采访了在附近玩耍的小学生:“他比电视上要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只为了证明本小人发福了。

  我若真像大记者假设的那样转型作了导演,一定要请她当大编剧,写情节复杂的武侠剧。本小导演说到做到,除非大编剧把杨过写成了杨康他爹。

  第三:身为记者,岂能不懂得尊重?

  尊重科学,尊重事实是每个人都应具备的生活态度。何谓“记者”?是记录东西的人,只有根据真实的记录发表评论才会深入人心。我想大记者更适合去搞文学创作,小说里的主人公可不会像本小人这般发这么多牢骚。

  车祸至今,很多人都在默默的付出,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想尽快回到原来的轨道。大记者当然有自由言论的权利,然而你一句“人们将质疑这个行业的真诚度”却把大家都深深伤害了,你把所有人的努力看作是玩笑吗?你说,“很多时候,娱乐圈就是这样被葬送的——孰真孰假的消息,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不禁拍案高呼:“颇有自知之明!”

其实我本可以对这篇文章置之不理的,毕竟人家也要养家糊口,不写点标新立异的东西出来怎么能成为“大记者”呢?况且人家还说:“胡歌有权保持沉默。”可我实在有些坐不住,“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胡歌必须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给公众一个真实。”这也是大记者说的。不管是不是激将,我就甘愿做一回小人,来和这位名字貌似小姑娘的大记者讨论一下什么是真实。
很高兴自己做了一回易中天先生嘴里的“真小人”,比起某些人的“伪大”,那可是痛快得多!

胡思

窗外是晴朗的夜空,点点繁星遥挂天际,那微弱的星光在黑夜的陪衬下倒也算得上璀璨。
童年的夏夜,总是对星星充满了幻想,关于星星的故事也是百听不厌,还听说若能够看着流星许愿便能心想事成。我曾亲眼见到流星划过,愿望还在心中默念便已经实现了——想再看一次流星。这段幸福的回忆犹如童话般埋藏在我内心的深处,即使现在我已经很少许愿。

流星虽美却只是一瞬之光,恒星的光辉才构成了我们眼中的浩瀚,但永恒并不一定就是真实、、、、、、这些星星距离地球少至数十万光年,远则可上亿,它们散发的光传到地球就需要数十万年甚至是几亿年,所以我们眼中的满天星斗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可能某些星星早已不存在了,但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却仍然可以每晚看见它的光芒。不知道我的推断是不是正确,只是不由得让我想起“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句话来。

每个人都是通过身体的各种器官来感知这个世界,然而真正认识世界却是通过我们的大脑。各个器官负责为大脑供氧供血,帮助大脑收集外界的各种信息,并且各司其职,以维持人体生理工厂的正常运行。大脑受到各个器官的服务,同时也管理着它们的运作,而更重要的功能则是学习和思考,从而产生了思想和精神。然而浮华世界的各种欲望支配了我们的身体,也蒙蔽了我们的大脑。日新月异的高科技给我们带来的各种生活上的便捷非但没有令我们更专注地去学习和探索,反而让享乐成为了生命的主题。思想的萎缩让我们的大脑变成了傀儡,感官的刺激使我们无异于行尸走肉。

窗外依然星光灿烂,我希望那是智慧的光芒。在喧闹、嘈杂的都市上方,始终有一片宁静与清澈。

无为

早上醒来问自己:“我现在应该做什么?”似乎很多想做的事情我都无能为力。如果时间的流逝可以沉淀生命,那也许我是需要仔细锤炼的吧。
  其实我很害怕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是人最残酷的处境。到了有劲不知道怎么用的时候是那么无助,只能看着、呆着、等着,没有一点办法。每天困在一个既定的空间里,重复做着同样的一件事情,日复一日,我的意志被时间腐蚀得异常脆弱。有一种说法:“人应该自然地顺应生活,命运的契机会在不自觉中产生变化。”这样的道理我虽然懂,可困惑总是在打扰我,我总是不能让自己舒服自然,因为滋生的快乐总是那么容易暂停,脸上余留的一点笑容在条条疤痕之间也实在显得做作。

  都说薰衣草能让人平静、舒服、惬意。我便很娘娘腔地弄来些精油和薰灯,划着火柴,点燃蜡烛,微微的火光将安谧的气息送入空气,渗入我的心扉。很想在心里也点上一盏灯,能够排解困扰,可以舒服自然。写到这里突然觉得很可笑,如此少女般的情怀又怎能使我舒服且自然呢?

  还是读读李白的唐诗吧:“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